物理老师站在教导处门口抽着烟,他姓耿,有五六十岁,我们都叫他老耿,他说不好听,谐音有点像脑梗,同学们却是喊得更加起劲。
教导处在1楼走廊尽头,老耿和主任站在那聊着闲天,嘴里吐出的烟雾飘荡,扩散在寒冷的空中,我从他身边经过时呛了一口,他就把烟给掐灭了,我认真的喊了一声老师好,他笑了。
我很喜欢物理老师的笑声,在凛冽的风中有着温酒一般的驱寒效果,有几分像我过世的爷爷。
大课间,我坐在班里发呆,我知道要找到杨初寒就要知道她的地址信息或者联系方式,去她们班问肯定是不行的,我一不知道谁和她熟,二不知道该以什么理由问起。
眼神撇到课表,下一节是心理课,忽然想起了昨天学校统一记录的学生心理调查表格,每个学生都要补充信息,在这一张表格上,有电话号码和家庭住址。但是这些表格会不会已经被送走了呢?
还有两分钟上课,我迅速跑到“厚眼镜”面前,急切地询问他,是否送过心理调查表格?那些表格送到哪里去了?我一激动,脚下绊了,一头撞到了他的铁质书架,他在写作业,被我吓了一跳,笔在方程式上划了道飞线。
“柯哥,昨天你收的心理测试表格,记得吗?”我捂着额头,应该擦破了皮。
“小心一点啊,别慌张,我有创可贴,先给你贴贴额头。”柯班长面露担忧。
“没事儿柯哥,你先回答我问题嘛,嘿嘿。”我冲他傻傻地笑了一下。
他推了下防弹玻璃一样厚的眼镜,思考了一会,认真地回答道:“每个班的表格昨天都被收集,搁在1楼教导处了。”
“奥,谢谢哦。”我还是冲他笑了一下就回到自己座位上了,手里握着他给我的创可贴。
没想再找理由给班长解释,因为谎话愈多愈不好办。我打定主意要混进教导处,但那里时刻有老师,别说找表格,在那儿呆上两分钟就会把你赶出去,据说那里搁了好多重要文件,曾经还失窃过。
对于我个人来说,只有一种情况可以自然地站在教导处屋里,那就是犯错被记过,按流程要在那里等候处理,而且免不了一顿数落。但是我不怕,任务在身,犯错与其相比就少了点威慑力,我这样想着,竟然略微兴奋起来,拿笔在纸上计划着,这种“秘密任务”总能使我集中精力。
最简单的记过方式就是旷课,旷课三次,我深知学生任务就是学习,况且是高中生,面对高考,怎能想着歪门邪道,不务正业,于是便利用课余时间将三节课的内容都预习了一下,作业也都尽数完成了,甚至还巩固了一下,做了两张真题卷,磕了几道力学题。
两个午休没睡,但我丝毫不觉得疲惫,只有充实感,充实着各种物理公式和接下来的计划。
都准备好了,我把所有作业叠放在桌上,深呼吸,戴上耳机点开播放键,头也不回地离开了14班。
接下来的三节课我都没上,呆在教学楼天台吹了三节课的风,风虽然不是很冷,却差点没把我给冻死,可我心里燃起一股热腾腾的火苗,牙根都有一丝痒痒,为什么我会这么期待呢?
果然在晚自习的时候顺理成章地被记过了,“厚眼镜”找我出去谈话,但我一句话也不想说,全程沉默,他见我不说话,摘下眼镜便走了。不知为何,我对“厚眼镜”竟产生了一股愧疚感。
当我站到教导处屋里的时候,我明白,此刻已经达成第一步,那个八字胡的教导主任手里批改着什么文件,很少抬头,屋里还有两个老师在聊天,一个家长在教育她孩子,这孩子估计要被家长领回家了。
我刚刚已经被训话,也拿到了月初上交的手机,现在没有其他干扰因素,这正是我想要的,没人注意我。
我用目光快速搜索着桌子上一切纸质文件,当我看见引人注目的“心理”二字时,心里暗自庆幸,昨天收的,现在还放在这儿。没人有余力观察我,我趴在桌子上,装作写检讨,左手慢慢将那一沓纸移过来,用手指捻着飞速查阅,看着右下角的数字,15,14,13,12……精准定格在9,也就是9班!
我心脏像兔子一样快要跳出来,正准备仔细抽出来翻看时,教导主任忽然抬头问起我的名字,难道被发现啦?我急忙收手,冒着冷汗却硬着头皮直视他,他左手夹着快烧完的烟蒂,闪闪灭灭,我提醒了他一声,烟灰落在文件上了,他先是一怔,低头把烟灰吹开,左手放到桌下,火星一闪,半秃脑袋一低一抬,又看向我,眼神犀利,慢条斯理地说了我的情况。
看样子我要回家反省几天,不过也好,这是必要的,而且在我的计算之内,被处分回家并不只为来这儿调查信息,也是为了获得一个实际出校寻找的时间。
得到处罚结果后,我竟然有些欣喜,嘴角无知觉抬了一下,或许我的忍俊不禁让教导主任有所察觉,他不耐烦地把我赶了出去,我心里暗道正好。
因为我不想再吸那该死的二手烟了。
双手**棉服温暖体贴的兜里,我从容地走回班收拾东西,右手抚摸着兜里的手机。还好,在教导主任低头弹飞烟蒂的时候,我已经用兜里的手机拍下了那张表格。
调出相片,我仔细将那张照片翻来覆去看完,怀着忐忑的心情往下一点点拉,和我预料的最坏结果一样,那张表格上没有杨初寒的名字。
我的线索再一次断了。信心还剩有70%,我自己心里预估到。有点丧气,但是我心里暗道不行,必须要在回家之前得到有用的信息,我还有一个上午的时间。
我脑袋飞速运转,去教导处并不是一无所获,既然表格上没有杨初寒的信息,那就代表她没填,她可能是“不想填”或“因其他事没填”,第一种情况太主观,先按下不表,就按她“因其他事没填”这一可能性推理。
填信息表格那一节课是心理课,据说是彻查高中生心理问题隐患,也是杨初寒离开学校的那天上午,所以排除离校。
其他可能性中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心理咨询室,会这样想的原因是那天那节课我也曾被心理老师提议过去心理咨询室。
估计心理老师认为每个不合群的人心理都有问题,当然我的想法是比较极端了,毕竟老师也是想解决问题,但是我真没觉得内向对我产生过什么不好的影响,也许以后会产生,但目前我没概念。
我遇见杨初寒的第一眼,便觉得她与我有相似之处,那种不谋而合是说不出来的,冥冥之中想和她建立友谊,可能在值班室安心的睡那一觉产生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我没被心理老师劝去咨询室谈话,但不知道她会不会去呢?
还有两节课的时间就要被接走了,与其在校园里闲逛,我决定去心理咨询室碰碰运气。
进入综合楼,沿着阴冷的楼道,停在“心理咨询”牌子前,我长出一口气,推门进去了。里面没多少人,两三张桌子,一个烧水壶叽叽地响着。两个年轻的女老师,可能是我们年级仅有的两个心理老师了吧。
一个男生坐在那儿小声哭泣,老师在安慰他,他哭的那般凄迷,我心生怜悯,想对他说坚强一点,但是我不认识他,而且就算是男生也会有感情最为脆弱的时候吧,与其止住他的泪水,不如让他放声大哭释放一下,哭声作雷鸣,泪水作雨滴,雨过天晴后,阴霾也散去。
每个人都是如此,都会动情,冷血动物还是少数。
“你好老师,我来解决一下问题。”我捎带哭腔,想引起注意。
“冯同学你好,好久不见。”那个正在写文件的老师看向我。
“是陈老师啊,嗯嗯。”我惊讶她还记得我。
“想好要来了吗?有什么心事通通释放在我这里吧,我是你的糟心事处理站。”陈老师的表情很真挚,她的话像暖气片一样散发出热量,我不那么冷了。
我第一次觉得对陈老师有种愧疚感,一直不认真上她的课,她的关心我从来都是熟视无睹,甚至瞧不上她穿的衣服的颜色。但今天她的话甚是温柔,被我厌恶的那件红色棉袄也亲切起来,那个蓝色的卡通人补丁是那么的生动可爱。
我一时间不知所措,别人的恶意我很容易接受,但是对于善意我却无法招架,我可能已经真哭了,不是伪装了。
“老师,我和一个很好的朋友吵架了,她叫杨初寒,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经常奔跑在一个院子里,捉着同一只长尾的花蝴蝶,她的笑是我整个夏天的阳光,她像冰可乐一样,总能使我急躁的心境瞬间恢复如初,我们爱好相似,言语默契,我们超越了姐妹,像亲人一样。但是我尽然不珍惜这段美妙的关系,我狠狠地凶了她,推到了她的书架,因为我受不了她画的画儿比我好,获了奖,我嫉妒,一时间冲昏头脑,她很伤心,跑开了,再没回来过,我后悔了,我想哭我真的真的想哭,我再也没有美丽的梦乡,再也没有挚友的安慰,枕边常有泪水,我想找到她!”声泪俱下,我控制不住,这段话编完,我自己都相信了,仿佛亲身经历过一样,我伤心地趴在陈老师腿上,此刻宛如求救的病患。
“没事的,冯同学,我记得你,你是一个内向的孩子,我知道你的友谊来之不易,我理解你失去她的痛苦,我想对你说,别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了,去找她吧。”
“可是我不知道该去哪找她?”
“其实你说的这个杨初寒也是我在另一个班的学生,我也找到她谈过话,你们两个的性格真的很相似,都是那般真挚而内向,勇敢而脆弱。”陈老师摘下眼镜。
我心里暗喜,推理正确,杨初寒果然被心理老师拉过来做心理疏导了。
“老师我该怎么办?”我两眼闪着泪花,语气充满无助和悔悟。
“你和她是发小,应该知道她住在哪,去找她呗。”陈老师抚摸着我的额头。
“可是她不喜欢我不打招呼去她家。”我悲伤地说道。但其实我对她真的是一无所知。
“那样确实会不礼貌。我偷偷跟你说,杨初寒啊,她心理上可能有点小小的绳结,我们都在为她努力解决,我在和杨初寒谈话的时候,听她说了很多很多她的小秘密,听她说过,她难过的时候都会去河堤公园希观桥边的长椅上小坐,因为那里有她的感情寄托,至于是什么,她没和我说,你可以去碰碰运气,也许就在那儿和她重归与好了。你的出现或许就能让她从阴影中振作起来。”
“呜呜呜,谢谢老师啊。”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看着陈老师,泪水在眼里打转,线索的光亮像萤火虫一般难以捕捉,虽然很微弱,但那尾巴此刻就像信号灯一样异常闪烁。我在期待什么?不期而遇吗?但愿如此吧。
我告别了陈老师,暗自发誓以后都要认真听她的课。
出了综合楼,外边的雪有点大了,至少飞舞的不是雪粒了,而是有形状的雪花,地上黑色的积水坑也蒙上了一层迷幻的白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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